《雪山飞狐》是金庸小说创作历程中的一次重要的探索。这部作品的最大特点,是让作品中的人物宝树和尚、平阿四、陶百岁、陶子安、殷吉、阮士中、刘元鹤,还有苗若兰(代替其父亲苗人凤)等不同人物从不同角度讲述同一个故事,他们立场不同,观点各异,从而使得被讲述的往事出现了完全不同的版本,让人眼花缭乱。
讲述故事的时间不过一日,而被讲述的历史则长达百年,使得这部作品具有「一日长于百年」的艺术韵味。更重要的是,所有的讲述者,同时又都是作者的表现对象,他们的讲述,正是他们人格心理最真实的供词。
胡、苗、田、范等李自成的四大卫士原本情同兄弟手足,都是顶天立地的侠道英雄,然而百年过后,他们的后人却因当年的误会、时势的变化、个人的欲望等等复杂的原因而恩怨重重,甚至面目全非。田、范变成了满清统治者的爪牙,胡、苗两家仍然争斗不休,汉人英雄的窝里斗,让人痛心疾首,冷汗淋漓。这一份侠道沧桑,触及到汉民族文化历史的真正痛处。
这部作品还有一个独特之处,那就是小说的结尾并非陈述,而是一个疑问,胡斐对苗人凤的那一刀永远凝固在空中,让读者去设计:这一刀会不会、要不要砍下去。这样的结局方式,不是噱头,而是一份沉重的疑惑和感叹。
无论是艺术水平,还是思想深度,《雪山飞狐》都算得上是一部杰出的作品。在武侠小说历史上,这样的叙事形式不仅前无古人,且至今仍无来者。
后来,金庸又创作了一部以胡斐为主人公的小说《飞狐外传》,要把胡斐刻画成一个急人之难、助人为乐、带有地道古风的「真正的侠」。这当然应算是武侠小说的正路,但在金庸的小说中,却算不上真正出色的作品。
《飞狐外传》书影